鱼_鱼

2013年4月4日, 清明, 凌晨02点08分, 我的外公离开了人世.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至亲的离去, 我非常难过.

凌晨2点多从学校回到住处, 洗澡后准备上会网睡觉. 突然看见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 是在上海工作的表弟打来的, 我知道一定是外公离去了. 在寒假时外公就已经因吞咽功能退化而吃不进饭, 我有强烈预感那是最后一面. 3点多我拨回去, 证实了消息. 我无法描述当时的感觉, 反正很镇定, 没哭, 立刻就订好了中午12点多从成都飞济南的航班, 并思考了未来几天的行程和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我没有睡觉, 8点在食堂吃了早餐, 还吃了很多, 然后迅速整理好东西去了机场. 在快起飞的时候得知我父母将在第二天上午赶回来, 对于在印尼打工的他们这个速度已经足够迅速.

下飞机后立即拼了一辆出租车回淄博, 不到5点赶到了外公家, 远远的就望见路边摆放着很多花圈以及很多帮忙处理后事的人员. 我进了外公家, 外婆一看到我就嚎啕大哭, 拉着我的手走进了外公的卧室. 我看到了外公最后的样子, 很瘦, 但很安详, 里面还穿着一件我送给他的红色的南京大学的文化衫. 我看着外公的眼, 希望他能再和我说句话, 但是没有. 我脑子一片空白, 周围人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 我最后是面带微笑得安慰着外婆, 然后和我姨,姨夫等亲戚交谈以了解更多的细节和安排. 期间突然感觉很想哭, 于是跑了出去. 预告次日有雨, 为了不让花圈被雨打湿, 工作人员临时搭起了一个棚子, 把花圈聚拢, 等第二天早上再摆出来. 门口只摆2个儿女辈的花圈, 如果夜里下起雨也要立即放到棚子里去.

晚上我随便吃了一个馒头和几条咸鱼, 然后陪着我的大舅和二舅开始守灵, 主要的工作就是大概40分钟换一炷香, 烧2张黄表纸, 然后看看有没有下雨. 本来熬夜是我的强项, 但是之前一天我没睡觉, 撑不住了, 所以从23:00到次日凌晨1点, 我靠着沙发椅眯了2个小时, 这期间是二舅在上香, 而大舅太累了并且第二天还有很多事要主持也早睡了. 1点后, 我精神了, 二舅去睡觉, 我来烧香. 二舅很快就打着酣睡着了, 我知道他也实在是太累了. 夜深了, 我看着灵堂里外公微笑的照片, 终于失声痛哭了起来, 因为我知道外公再也回不来了, 我现在剩下的只有回忆了. 我打开手机, 把近期拍的照片一张张的打开, 我告诉外公我在成都买房子了, 环境很不错, 然后5月份要去波兰开会, 6月份去美国还可以顺路看一看一鸣… 每当外公知道我人生中的一些积极的事情都会很高兴的. 下午一位负责处理后事的老先生指示我们凌晨5点左右要把扎好的纸马烧了, 给亡灵”指路”. 于是凌晨5点, 我们把纸马搬到楼头, 马头朝西, 点燃后纸马在烈火中劈啪作响…

很快天就亮了, 很多人聚集到外公家中来送最后一程. 快到中午, 我父母和小舅舅都到了, 他们终于见到了外公的最后一面… 冷静之后, 外公的几个孩子并排坐在外公床前默默流泪不语, 尽管悲伤, 我还是用手机记录下这一刻, 相信后来人看到会觉得很有意义的. 之后所有相关人员去火葬场参加追悼会, 天下着小雨, 有点冷. 因为我外公曾经担任总工程师且两袖清风, 所以公司的主要领导都来送行, 不过我一个都不认识. 追悼会进行的很快, 是流程化的: 简介生平, 家属给外公”净面”, 瞻仰遗容, 慰问家属… 然后那个负责主持的老先生突然大声冒出一句”吉时已到, 上路!” 这时几个工作人员快步走向前, 很快就把外公的遗体抬了出去, 周围很混乱, 哭声一片. 我突然觉得不该这么说再见, 于是我拨开人群, 一个人追了出去, 追进了火葬室, 这时工作人员正准备把外公抬进火化炉. 在完全进入火化炉之前, 我最后推了外公的脚一下, 这样外公最后一个接触到的还是他的亲人. 我对着火化炉磕了3个头, 然后火化程序开始.

大概等了40分钟后, 我们拿到了外公的骨灰, 全家人驱车去周村的烈士陵园, 因为那是我亲外婆骨灰埋葬的地方, 亲外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 找到了守陵人, 他帮我们打开了当年暂时封好的墓室, 里面有两个小空间, 一个给我亲外婆, 一个留给我外公, 这是早设计好的. 雨一直下, 天气有点冷, 在雨伞的遮蔽下, 大舅把外公的骨灰放了进去, 在两个空间之间的通道处放一盏”长明灯”, 完成了”合坟”, 守陵人用水泥把墓室永久密封, 外公和亲外婆终于又可以再一起了.

因为我是长孙, 所以我和外公有着很深的感情. 外公从小就让我认真学习, 好好做人, 每次和我见面总是先教育我一番, 用我们家的话就是”训话”, 我每次放假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外公家接受”训话”. 后来我读了大学参加了工作, 他开始问我超导主要研究什么, 有什么成果… 只要知道我人生中的一点点进步, 外公都会很高兴! 而我也一直视外公为榜样. 外公的本名叫陈林俊, 江西九江人, 是当年九江市的高考状元. 他被当时的中央大学(现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都录取了(这两份录取通知书我很想保留, 但现在交由我二舅保存…), 然后就近选择了去南京读书. 本科毕业后被分配到山东铝厂工作, 后来成为了厂里的总工程师. 外公是个非常认真的人, 他的学习笔记不管是英文还是中文都写的极为工整和美观, 就像打印出来的一样; 外公还多才多艺, 会弹琴吹箫, 会画山水画和竹器雕刻, 也喜欢旅游写游记. 我很为有这样一个外公而自豪!

我很恋旧, 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亲人的离去, 然而自然规律又无法抗拒. 外公算是高寿, 但我还是有很多遗憾: 外公在最后几年身体算是受了一些罪的; 我应该多让外公讲一些他那个年代的故事(外公的回忆录只写了提纲就没再写下去); 外公没有看到我成家, 我非常愧疚. 在整理外公的遗物后, 我厚着脸皮要到了外公年轻时候亲手做的”松鹤延年”竹刻, 而外公和他妈妈一起画的山水画给了小舅舅, 其余大部分资料则交给了二舅保管. 除了竹刻, 我还有几本外公在大学时期的学习笔记, 二舅还答应让我保存一份外公小时候的成绩单… 这些都将作为传家宝传承给我的下一代. 看到这些物品, 我就会感觉外公又在对我”训话”, 让我认真学习和生活. 而我也会教育我的孩子, 让他们认真学习善良做人, 延续好我们这个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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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手握住我的手, 温暖永久: